水井底下

cp洁癖不拆不逆🙏

惊月

惊月

哎,她确实是很漂亮啦,虽然已经结婚,但是少年人心怀大志是没错的。

请不要这么说,少年额上整整齐齐的方巾一丝不苟的拢住头发,他调整着布料的边缘,以使得那枚独角被完美地规避开来,同时瞥了攀着椅背跨坐,并且笑地流里流气的男人一眼,一边这么回应道。

就像是恐怖空屋那种都市传奇一样,这种传言本身就能激发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还有若是您所说的心怀大志是勾引有夫之妇的话,恕我不能苟同。

诶,男人状似苦恼的深深叹了口气,刻意拖地长长的尾音像三月里柔嫩的柳梢,等你再长大个几百岁,你就知道女孩子全部都是世界的瑰宝哦。不管是怎样的身份和个性,都各有各的魅力呢。

名叫鬼灯的少年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只昨晚从花街路口捡回来的神兽,一双眼睛必然泡在了桃花酿一般地笑意里。

这时他度过的年岁比起普通人类已经足够的长,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分辨细微的感情,那像心里滚落过一枚小小的蒺藜。鬼灯微微蹙起眉头,口吻不善道,如果我昨晚没有看见您扶着墙狂吐的丑态,我大概会参考一下来自长辈的建议。

你这孩子,明明脸长得那么可爱,就不能用可爱一点的方式来说话么?白泽仍旧笑眯眯地抱着椅背调侃他 ,那种无论如何都不起波澜的亲和态度,同皎白月光下蒲公英一样。不管怎样的柔软安宁,都过于漂浮不定和不可捉摸了。

您如果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请原路返回吧,早饭的米粥还热着,如果您喜欢厨房里还有冰糖。

真贴心呢,鬼灯君。

我只是在还上次您送我们去现世的人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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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关掉吧。

未及三生石里的小少年走出门外,日本地狱的辅佐官就礼貌地转头这么说道。

您不看了么?崔判官细长的眸子轻轻一眯,唇边漾上些似是而非的笑意。

是的,鬼灯平铺直叙道,三生石确实奇妙非常,没想到连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记录在案,何况还并非是现世的事情。

它可是历史悠久了哦,崔判官轻一挥手,三生石上的画面便消失殆尽,复归于一面古朴的石头。

崔判官打开手中折扇,腰间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荡,又平息在布料浓稠的玄色褶皱中。正是因为它记天载地,一些神鬼妖姬也偶尔会来三生石前看看过去,就像看电影一样,有时会看到一些早就在岁月之河中消失殆尽的记忆,也会让人感觉非常有意思。

我赞同,鬼灯微微颔首,我都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只载我们去看花耶姬的神兽原来是那个色魔。

您说的是您在花街口带回家的那位么?

判官大人不认识他?

崔判官摇摇头 ,早就听说鬼灯阁下和白泽大人龃龉日久,看来所言非虚。崔判官把他那把钢筋铁骨的扇子摇得轻如飞絮,又露出了哪种意有所指的笑容。

我想问的是,今晚为您接风洗尘的晚宴,刚巧还有一位贵客……

哦,他也来这边了?

白泽大人也算是这边的常客,我们会为他常备客房。

……常客?

虽然是天国的神兽,但却常在地狱和飘摇的鬼火间见到他,很奇怪吧?鬼灯大人?

那此间必然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了。鬼灯唇角一勾,甚是冷漠的讽刺。

从见面一直彬彬有礼,因着谦逊而不与人长时间对视,直到此时,日本地狱辅佐官终于抬起了狭长的眼睛,暗沉沉的瞳孔深处浮动着远处略过的幽暗光火,折出月下兵刃般冷硬的锋芒。

他盯着崔判官漠然道,他不一直就是这样么?座位什么的按照原先的安排就好,我不会在意的。

崔判官合起扇子,您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这边请,为您介绍一位漂亮的姑娘。

奈何桥上烛盏次第亮起,晕出一片片沉郁的光圈,鬼灯顺着崔判官扬扇而指的方向看去。

视野内出现了一位绮丽而阴森的姑娘,端端立在桥中央。红裙如曼陀罗层叠的花瓣,映衬着半掩在如瀑青丝里苍白的面颊。

鬼灯大人,久仰了,吾被称作孟婆,在此处赠汤。

孟姑娘,我也是久仰大名。

孟婆向他点头致意,凡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其中爱恨情仇却非得在这桥上忘个干净不可,人心过浅,非得如此才可再入轮回。

鬼灯闻言若有所感,孟姑娘所言甚是,若是背负着感情前行,有时候难免感觉沉重。

鬼灯大人心智坚毅,与一般凡人不可相提并论。

鬼灯极薄的唇轻轻下弯,孟姑娘言短意隽,遗忘未尝不是全新的开始。

您也有想要遗忘的事情?

不——鬼灯面色和缓,我没有需要刻意遗忘的事情,倒是有些不值一提讨人厌的琐碎,我宁可永世不忘。

孟婆微微一笑,玉手托出一尊冰焚火的雕像,这是送给鬼灯大人拜访酆都的纪念礼物。

雕塑晶莹剔透,光华流转,定然是连城宝物。

既然是纪念礼物,我就收下了,多谢酆都各位精心准备。不过,是否可请孟姑娘一解其中之意?

——这是汤中之物。

孟婆看崔判官同鬼灯并肩下桥,桥两侧灯托中飘摇的红烛蓦然亮起。渺渺的吟唱声似从天际传来 :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奈何桥上前尘皆忘,再世人再续恩怨。

由于居于主客的位置,宴会开局他便入场了。崔判官为他引见了一干同僚,钟馗和黑白无常同他分别浅饮了几杯,又向他介绍与他同族的鬼王。同日本地狱不同,中国地狱构成人员复杂繁多,六道众生在此鱼龙混杂,觥筹交错。凶神恶煞的恶鬼与凶兽们的呼号之间,妩媚的母夜叉和冷艳的女性修罗穿梭其中。白泽在宴会中场进入,他出现的瞬间鬼灯犀利的目光便投射到了宽大的门口,他落地时方从兽形幻化为人,魑魅魍魉间,那飘逸挥洒的广袖长襟像载他而来的渺渺风月。他像一只雪白的蝴蝶招摇着便投进了花丛,倚芳拥翠,不忘同向他寒暄的旧识举杯。

宴会中灯光昏暗,人影幢幢,多见摇摆醉态,群魔乱舞,也有光彩照人,光风霁月。也许惯于穿行在酆都地府中的白泽并没有一个像接待他的崔判官那样人给他提醒,今晚的宴会为何而设,谁将出现在此时此地。又或许对万古如一的神兽来说,何时何地都不曾有差异,他来了,只是在欢宴中放纵安享。他喝酒,并且同美丽的女性谈笑风生。

鬼灯一袭黑色,几乎淹没在幽暗的阴影中,只是一双眼睛奇亮,神情肃穆。崔判官随即扫向他注视的方向。

“故人到了。”崔判官轻声笑道。

鬼灯回过神来,“抱歉”,他重新端起酒杯,“您刚才同我说话了么?”

“刚才没有,但是现在,”崔判官折扇指向白泽的方向,白泽恰巧如心电感应般转身向他打招呼。

“小珏,今天不当值么?”

“白泽大人,我现在应该也算在在当值中呢。”

“哦?”白泽上挑起眉梢,目光扫向他身边的鬼灯,他们对视了短短两秒,白泽向他举起了酒杯,漫不经心的调笑道,“抱歉抱歉,这位一身黑的贵客,我差点没看见您。”他用的是中文,语落杯子沾了沾唇,鬼灯能看见他唇角沾上的一滴酒水闪耀的微弱的光芒。

“您的眼力没有我想像的好。”鬼灯捏紧了没有狼牙棒而显得空荡的手,声音因绷紧而显得克制有礼。

白泽没有立即回答,他亲吻了母夜叉凑上来的妖艳面孔,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点带着气音的笑声,呢喃道,“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吧。”

是因为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才对吧。这样的唇枪舌剑盘旋在嘴边,但是白泽欣赏美人的态度足够专注,并没有同他协力点燃有来有往的战火。而他自己身上还披着庄严的黑色正装,也未曾忘记熟稔于心的外交辞令。

“鬼灯大人,那是日游神,”崔判官转了小半个圈,自然而然化解了他不合时宜的沉默,同他介绍正走来的人,“现世正在夜间,所以夜游神不在。”

宴会的后半部分格外得令人疲乏,人潮散去,消失了一会的崔判官又出现在曲折的回廊上,手里提着一青白的灯盏,“鬼灯大人,我送您回去休息。”

“多谢。”他们闲聊了两句,崔判官突然兴起,“鬼灯大人,我们玩个游戏吧,我说上半句,您接下去,好么?”

“虽然不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我可以试一试。”

“具天福而缺天德,是何?”

“阿修罗。”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是何?”

“是人。”

“失去道德戒行,生起悭贪心,道为何?”

“恶鬼。”

“生起瞋痴心,所堕之道为何?”

“畜生。”

“人犯五逆十恶者,所堕之道为何?”

“地狱。”

崔判官赞叹道,“鬼灯大人才思敏捷,又经历了悠久的时光,这点小问题有些不太够看啦,那我再问些别的吧。”

“请。”鬼灯颔首道。

“以万物为刍狗者为何?”

“天地。”

“天人为何称天?”

鬼灯垂目沉默半晌,方才道“诸法无我。”

崔判官没有再问,他轻声感叹道“诸法无我,无有区别……欲念轻而福泽大,神明跟我们不同的地方,就是我们无从舍弃的地方。”

月色迷蒙,崔判官送他到宅院门口便要回转了,鬼灯接过他递来的青灯,叫住他。

崔判官神色温和,做出专注倾听的神态。

鬼灯道,“只是不安定感而已。”

“令您焦灼?”

“不,”他低沉而缓慢地说,“这让我厌烦,同时也使我兴奋。”

鬼灯关上院落的大门,回头见到依旧身着繁复华服的白泽,宽大的衣袖垂落在青石板上,月光流连不去,潜入他脖颈的酒滴似闪耀的明珠。他把酒葫芦扔到鬼灯怀中,摇摇晃晃的转身,自顾自进屋里去,“第二波酒宴,我赏脸邀你一起啊?”

鬼灯回过神来,拔开葫芦盖子仰头喝完,冲着白泽背影抬高声音,以字正腔圆的中文回应,“我看您已经醉傻了吧?”

“我再醉也不会看不清美人,无论男女老少。不过你嘛,好歹可以凑活着喝顿酒吧。”

“您的涉猎范围之广还真是令人不齿,我该说真是荣幸么。”

“美人之饴,我怎么能推辞?”

“……不,我看您已经醉到要主动找死的程度了。”

"我不会死,不过说不好会有米粥喝呢。"

白泽冲他眨了眨眼睛,鬼灯仿佛看到一群牛头马面在天空中飞翔,天邪鬼在放声高歌,赞颂博爱和美。

“……一般来说醉鬼想要的只有酒,您没有在我即将踏上的地面底下铺设什么威力型炸弹吧?”

白泽已经点燃了烛火,“醉亦醒时醒亦醉,差到哪里去?”他在桌面上摆好酒杯,“地狱里还是保留着这种老式做派的,对喝酒来说,开灯可比不上火光,你不觉得么?”

“令人难以置信的偏好。”鬼灯仍旧站在庭院里。

“来不来,你这拖沓的恶鬼?”白泽倨傲地抬起下巴。

比起日本地狱,酆都更为悠久古老,各种与白泽同生的旷古神兽时常往来。他凝视,而时间在这里深不见底。他们与天地同在,共万物长存。万物之内诸般起伏盛衰,大概如同花谢花开。

“我看您娇花赏多了,已经忘记被荆棘扎到,是会流血的。”鬼灯沉声道。

“哦?你想要我的血?”

“还有皮和骨肉。”

白泽笑起来,“令人厌恶的恶鬼。”

我愿你恨我,鬼灯朝屋内走去。但是今夜月色朦胧,风光美好,物我皆两忘,仍有杯中光。

“你想说点什么恶心我么?”白泽把酒杯扔过来挑衅。

鬼灯心如止水的把酒杯接住在案几上立好,把怀中冰焚火的雕像一并摆好,平静道,“看在外交和睦的份上,今夜让我们暂且休战吧,白猪先生。”

“我早就醉了。”白泽注视着雕像说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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